【明報周刊】紅與黑 - 林依晨(林奕華導演的專欄) - 林依晨 Ariel Lin

紅與黑 -- 林依晨

文／林奕華

元暢說了又說：「我很期待很期待她的演出……」，沒法不使我對林依晨的好奇心連升三
級：首先，初次約了她在信義誠品見面，一小時半下來聽我提起老拍檔小綜不下數次，她
的臉上都是微笑，絲毫不見我以為會有的因為之間有「熟」人就可免了我們的「生」，但
那微笑亦沒半點為掩蓋生分而堆積之感。引發我問她：「林黛玉與薛寶釵要你選一個來演
，你選誰？」。答案是出乎意料又不出乎意料，就在她說出名字一刻，我知道，她將是我
喜歡合作的演員。

和我一起做過戲的演員都知道，我是不教演戲的。調校節奏、提點力度我是有的，但「演
技」？我不是演員出身，憑什麼「現身說法」？《斷背山》宣傳花絮提到李安開導希夫烈
達時用上成語「水乳交融」便深得我心：是啊，以意象來換取由演員完成的意象，導演本
人先要有想像力。如果Ｌ先生的母語是中文，李安的方法便沒有太大意思，可是當這四個
字因被翻譯成另一種語言而產生截然兩樣的效果，譬如：「交融」時候的聲響、顏色的混
合、質感的轉化等等，都能使演員的sensuousness大派用場。

才剛說罷中文變身英語可以激發微妙的化學作用，連隨又覺得sensuousness被譯成「感性
」實不足以突顯它在演員身上的神奇影響。像，林依晨就是很sensual的，她使人很難對
她「曉以大義」：好像沒有什麼道理是她不明白的，但在我的記憶裏，她表示懂見、懂聽
的方式，又總是體現在身體力行上。

有一次，有人由腦袋到肢體全線麻痺及整個人呈現僵硬狀態，她即時把鼓勵的擁抱送上，
眼眶紅了一圈，使人驚訝她對痛苦的敏感。然而，她又是出了名的「冷靜」——吃了冷香
丸的「冷」，水不起紋，浪不興波的「靜」。偏偏，在演出完畢謝幕之際，她又激動地拋
出一句祝願：「希望大家仍然跟我一樣，能相信愛情多幾年。」。

是多了朝夕相處的時間，讓我對她的想像得以在各種矛盾中泛開。而她亦從不拒絕劇本給
予「安琪」這角色的多重身份：出場是「小賤人」，之後依劇情發展化身「小間諜」、
「小狐狸」、「小女賊」、「小愛神」和「小天使」——名曰「小」，實際上扮演她們少
一點「成熟」不行，以「真假高潮」一場中她被《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第十章挑起「情慾
反應」為例，小姐她很快在表演上找到定位，而沒有半句提及「我的形象……」。雖姓
林，卻大有姓薛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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