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書《票根譚》的序-關於蕭敬騰演唱會 - 蕭敬騰 Jam Hsiao

雖然全文沒有提到老蕭的名字
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在寫他
這篇真是寫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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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 票根譚
ISBN 978-986-03-3780-8
出版日期 101年11月

關於作者
唐墨(林恕全)，世新大學中國文學系畢業，現就讀於國立台北教育大學語文創作所曾擔任
雙和救國團歌唱班講師、康橋中小學社團教師、世新大學崑曲社社長、綜藝節目《大學生
了沒》開播特別來賓。現為「Encore Café & Bar」店長。

作品曾獲林本源園邸故事徵文第三名、聯合報懷恩文學獎優勝、梁實秋文學獎散文組佳作
、同志故事徵文佳作、全球華人青年文學獎散文組季軍、造福觀音散文第二名。亦曾獲國
家文化藝術基金會創作補助


有一種精神

笑聲是從你的第二套衣服開始的。

半邊白色花冠似的蕾絲簪在頭上，鑲著點點水鑽，在聚光燈下十分耀眼；一襲純白又牽牽
掛掛的禮服，宮廷襞襟推擠出你的身分，已不再是往昔萬華街頭的青春小鼓手了。只是你
那烏黑服貼的油頭，對映出一股黑白郎君的氣質，臺底下的觀眾，從我後方開始竄起一種
不能理解的蔑笑。

你的確是黑白郎君沒錯。

當史艷文和藏鏡人為了宿怨展開大對決的時候，黑白郎君以一招「一氣化九百」介入兩人
之間的決鬥，不僅化消了雙方的掌勁，還把他們震飛數十丈遠。氣勁所及，草拔木摧，風
愁雲慘。

這不正是你在幕後清唱〈征服〉時的情境嗎？鏡頭掃過的每一張臉，都還不知道他們面臨
的，是從此星海裡即將湧現一輪足以掩蓋所有星光的明月。臺灣的選秀節目自2007年開播
至今，如果說只有你被捧紅，其實一點也不為過。

但你需要「被捧」嗎？從你的鼻腔裡，共鳴出一種勁道，是我許久不曾在樂壇裡聽見的歌
聲。

唱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要能分辨出唱得好壞，卻又更難。我嘗試過，把現役歌手的專
輯主打，存入電腦之後，用軟體拆解成人聲與伴奏分離的兩個子檔，分開來細聽。我得到
的結果卻是，人聲這裡的檔案，呈現一種虛無飄渺的聲線，與其說是清唱，不如說是乾唱
，沒油沒水，聽起來枯燥乏味；至於伴奏，卻因為人聲的消失，竟也有泰半的聲音變得很
模糊。原來混音工程師把人聲和伴奏黏在一起，以致於每張專輯主打合起來聽都不會糟糕
到哪裡去。我想到從前有個故事，不會吹奏宮廷「芋管」的人，躲在大合奏樂隊裡，坐領
乾薪；直到某天要個別考試的時候，他嚇得趕緊逃出國外，只給後代留下一個成語。

會不會，現在很多歌手，尤其是拆解之後令我很不滿意的那些歌手，都是這個吹「芋管」
的人呢？

當然沒有聽眾像我這麼無聊，費那麼多工夫去辨別歌手的好壞，但不妨走一趟現場演唱會
，歌唱實力也會在這裡顯現出來。

進演唱會或是觀賞任何表演藝術，其實都是有些門檻的。識趣的人可以找到商業操作背後
的藝術價值，點出許多不為人知的深意；而看熱鬧的人，就只會對你的黑白郎君髮飾有很
多「時尚意見」。但走出臺灣，遙遠西方的瑪丹娜、女神卡卡、甚或是瑪莉蓮曼森這類奇
險怪誕的風格，都在講述或引領著「時尚潮流」的時候，這些發噱的觀眾又有什麼立場去
評斷，那頭蕾絲水鑽與你的油頭相不相配呢？在我看來，這揭示了你外型上有著高雅的王
子氣質，卻又掩不去歌聲與身世背景裡那種火辣得要人賠上性命也甘願的狂野。藝術家從
來就是裡外矛盾的。

然後，他們又笑了。

「他在幹麻？」

那時候，你在舞臺上發出了蚊子一樣的細鳴。高頻卻又潛藏在唇齒間的吟哦，引來的卻是
我背後排山倒海而來的困惑。

我知道你要跟薩克斯風對話了，又要放開到國外去看；這樣看似即興的表演，無論是否有
套過招，在國外的演唱會其實多不勝數。和樂器對話的人聲共鳴，其實比一個流行歌手在
演唱會上唱了一百首經典世紀情歌或獨家自選曲，都來得更有價值。那是專輯錄不到的，
也是無從販賣的一種即時性藝術。誰會出一張都是人聲與樂器交談囈語的「流行專輯」呢
？這樣的東西是不會流行的。

現此時人人都在談搖滾，卻忽略搖滾發源自爵士樂，自然會有個很重要的精神叫作即興。
第三次聽到笑聲，是當你不唱某部份歌詞，改而吶喊嘶吼；或者省略某段歌詞，從而唱起
下一段歌詞的時候。

「唱錯了吧？哈。」他顯然不是你的歌迷。我也不全然是因為歌迷的緣故，處處為你找臺
階下；而是就事實來論，演唱會如果不能二度創作，只是照本宣科地唱，那就真的一點價
值都沒有了。

你總是不肯乖乖把歌唱完，每次聽，每次都在不同的細節上有更動。這是我最後一次拿國
外的例子與你相比：鮑伯狄倫的演唱會沒有事前印製的歌單表，即使巡迴演出也向來是以
不重複曲目著稱，每天聽到的都不一樣，每一場次都出人意表。我還在期待你的突變，像
2007年那時，評審說你的髮型屬於80年代，暗示歌手就該和大家一樣剪個07年的髮式；而
你卻依然故我地頂著那頭金髮又登場了好幾次；直到最近的油頭，也是一種與當代切割的
復古，或者說是革新。

但或許，你和你的製作團隊，根本都沒有我上述的這些意思，一切都是我的癡心妄想。又
或許我所有針對表演藝術的評論，都只是我個人的穿鑿附會。

那就當作是吧，整篇文章、整本書都不需要了，丟到回收廠去，然後打開音響，聽那些字
字句句套入公式的情歌，對生命的逆來順受不嘶吼也不吶喊。躲在一個制式化的社會裡，
享受著安逸而不接受突變，還能要求什麼個人自由與風格呢？錯過了像你這樣一個把說話
的力氣都拿去唱歌的天生歌手，我不能理解還有什麼是值得追求的。

我把這樣的文字當做序，請帶著這樣的心情看完這本書。

你到底有沒有聽過真正的音樂、唱過真正的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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