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且成熟的ASMeiR - 張惠妹 A-Mei

結束一個星期了，還是無法從演唱會的氛圍脫身，決定動筆紀錄一下這次的感動，算是為
這愉快的四月做做收心操。從1998年的妹力四射開始，一直到今年的ASMeiR，所有阿妹的
大型售票演唱會都有幸買到票親臨現場，也一路從高中生聽到變成了40多歲的中年大叔；
往昔會用野性、震撼、情感濃重、很好哭、嗨炸了…等詞語來讚嘆她每一次傾盡全力的演
唱；卻較少會動用到「精緻」兩個字來形容。可是在聽過了去年4/15的臺北場，以及今年
3/31、4/4、4/16三場高雄場後，不得不心悅誠服於她的精益求精及不囿於現狀。

感覺在籌備時，應該有一張寫著「ASMR（顱內高潮）」的紙條攤在製作團隊的中間，讓設
計群隨時自問有沒有扣緊這個概念，沒有就推翻再來；才能讓所有的曲目編排、歌手表演
方式、舞臺設計、燈光設計、音場規劃…等環節都如此的沉浸、如此的令人高潮。

從開場前10分鐘場內聲音從廣告切換成頻率低沉的音效、讓人感到沉靜的滿場藍色光譜、
超震撼從觀眾席頭頂壓向舞臺彷彿腦殼的碩大螢幕（高雄場最可惜的地方，無法掛吊），
以及開場時從四面八方流竄而出的杜比環繞音響；都宣告著我們即將成為一個個的腦細胞
，跟隨著阿妹的歌聲拓展五感的疆界。高雄場印象很深的是，阿妹唱完第一首《血腥愛情
故事》後降下去換衣服，有一瞬間舞臺燈全暗，只剩無數的雷射光交織散射在場內，交會
出綿密的光源結點時，真的很像身處大腦內，看著漂浮的神經元在感知外在變化、傳遞內
在感受。接著阿妹重新升起，霸氣唱著搖滾風格的高難度歌曲，彷彿宣示著這樣的開場只
有我做得到，我就是今天這顆大腦裡的主旋律。

但要在腦中建構一個令人沉醉的聲音場域，只有一個聲音是不夠的，需要其他的高低聲頻
來豐富腦內風景；於是第一次串場時阿妹讓五位合音走向臺前高歌，將舞臺獻給他們。從
這一刻起合音們彷彿解開束縛，幻化成五個自由的音符，一路在舞臺上與阿妹互相扶持、
互相對抗、互相玩耍。

以往的演唱會對於阿妹的深情演唱最有感觸（遙想AMeiZING的40分鐘情歌重擊），但這次
對於兩大段的快歌橋段卻十足驚豔！從《high high high》開始，阿妹彷似情緒的領航員
跟指揮家，輕輕鬆鬆的說著：「你們怎麼還坐著啊？」手指一勾，全場已然起立沸騰。最
難忘的是唱《好膽你就來》前的互動，先鼓動完左、右看臺區的觀眾後，再用激將法讓特
區不服輸地怒吼完，接著一句：「全場！！」，所有人馬上仰天長嘯。接著在滿場尖叫聲
中熟悉的前奏已悄然滑進來，當大家意識到要唱什麼歌的時候，那「這首我會唱！」的興
奮感刺激著所有人，不用阿妹煽動就放棄喉嚨般的尖叫聲自動再往上加好幾倍！而阿妹卻
在臺上賊賊的微笑看著我們，一副「我就說吧~」的神情，太喜歡了！

而第二次的串場是感人肺腑的《愛是唯一》，除了每個故事裡訴說的情感很真摯動人外，
我更喜歡的是每天的「X月X號 演出三小時前」這幾個簡單的字；意謂著不是預錄、不用
安排，彰顯了表演藝術中的的「當下性」，也幫全場的觀眾翻轉觀、演角色，正式成為演
場會內容的創作者。你們有故事、我有歌聲，你們從四面八方趕來聽我唱歌、我們也趕在
三小時內拍一支音樂影片獻給你們；讓演唱會真正成為一場臺上臺下、我們都在一起的朋
友相聚。

這一整段曲序排得好精巧跟精準，從嗨到極點的《好膽你就來》，阿妹唱出自身對愛情的
態度；接著《姊妹》節奏雖漸緩，但阿妹唱得是對親情的依戀，內在情感依然飽滿歡騰；
再來是節奏更慢的《彩虹》，就像阿妹說的我們的故事都藏在裡面，每個人都可以在這首
歌裡有投射的對象，每個人的情感都被阿妹的歌聲凝鍊後放到最大。接著《愛是唯一》的
串場影片讓每場一萬多名的觀眾成為主角，讓剛剛被《彩虹》勾起的思念被影像化、被立
體化。最後換完裝優雅、神秘的阿妹化身偷故事的人，伴隨著許郁瑛的琴聲從心湖底部緩
緩升起，替我們唱出了生命中的惆悵跟遺憾、愛情中承諾的重量跟輕薄。不用大聲疾呼、
不用字幕顯示這個環節要幹嘛，只要跟著演唱會氛圍潛心感受，在短短幾首歌加一支影片
的時間裡，從極嗨到極靜、從極滿足到極悵然，情緒轉換順流完成，好神。

而第三場4/16坐在紅220區，從側面看才真正感受到第三次串場時燈光巨獸的威嚇感，除
了像一頭脊椎伴隨電子音樂起伏、想掙脫束縛展翅高飛的浴火鳳凰外；更像是掌管理性思
考的大腦皮質層正蠢蠢欲動、急著掀蓋！要帶領我們回到頭頂囪門還沒關、回到對世界上
所有未知的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幼兒時期。尤其是阿妹走下舞臺登上觀眾席中間的小舞臺時
，更彷彿化身成大腦中感知所有原始情緒的杏仁核，在音樂聲中陪著所有的腦細胞同歡、
同舞、同吶喊、同發洩！此時覺得高雄場沒有封頂的大螢幕可能也是一種優勢，好讓終場
前所有人滿溢的狂歡情緒有奔騰的出口。參與的高雄這三場每到最後這個段落，都感覺有
一股能量流、元氣彈在高雄巨蛋頂端匯集，然後往場館外的天空噴發、爆炸，然後降落！
就像我們聽完後，都急著發限動、打電話告訴其他人演唱會有多嗨！

此外很喜歡這次的妝感，有一股泫然欲泣感，再加上一般人不太會頂著上街的銀白色長髮
，配上4.5套秀服都是極簡又個性分明的黑白色系；讓阿妹整個人在舞臺上感覺堅強並脆
弱著，有著巨星的疏離感又充滿了人味，好喜歡這種矛盾的美感。

有時候會覺得去年在臺北小巨蛋禁止跳動的憋屈，反而撿到一種另類的好處。臺北的12場
因為無法自由自在的鼓動大家，所以阿妹更專注在每一個環節的銜接跟推進，以及斟酌每
一句的唱腔跟呼吸。今年回到了高雄，演唱會流程已經內化了、擅長的表演方式可以無負
擔的執行了；兩者融合之後，造就了一個成熟、精緻、好聽又好玩、自在又灑脫的ASMeiR
演唱會！

最後想表白4/16的狀況，這應該是她演唱生涯最無助、最感愧疚的一次了吧。從1996年出
道愛上她之後，看過她登頂、看過她樓塌、看過她天后再臨、看過她分生求變。但從沒看
過她在演唱會第二首歌就因為生病絕望的表明「我沒聲音了」；也從沒看過她在近三小時
的演唱會裡拚盡27年的歌唱經驗、嘗試無數的發聲及表演方式在逆境中求生存；也從沒聽
過全場一萬多人齊唱的歌聲成為回饋歌手的音牆，無數次把快倒下、放棄的阿妹推回舞臺
上。在演唱會裡體驗過她的霸氣、深情、煽動力，但在這絕無僅有的第10場裡體驗到她的
脆弱，完整了歌手的面貌，從今以後，我只會更愛她而已。（但這僅是老妹迷的無腦感動
啦，對於第一次聽演唱會卻因感受不完整而憤怒的人，同樣完全可以理解）

以前唱歌對阿妹來說像喝水一樣輕鬆，可是在這次認清到生命有時就是會無預警的遇到無
法突破的限制、喝水再輕鬆也是會嗆到；我相信獅子座的她哭完之後，一定會內化這次的
挫折成為新的表演能量，再次進化！（世界巡迴一圈再回高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