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星空是妳的 - 張惠妹 A-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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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07.03，我13歲，那是國二的暑假，無意間從朋友那拿到了一張妹力久
久的門票，那是我第一次看演唱會。

　台灣的夏天總是炙熱中帶點濕潤的雨氣，人龍繞著台中體育場一圈又一圈，
沒有iphone的年代，大家分著一對耳機，手裡拿著圓形的CD隨身聽，那時還
有髮禁，頂著一頭短得不得了的頭髮，露出的頸間依舊不停地滲著汗，我們
卻那麼喜歡，頭靠頭聽著沒有菸抽的日子。

　台中體育場好大，我站在離舞台很遠的地方，看著綠豆般大小的妳，但妳
的聲音清澈嘹亮，彷彿就坐在我身旁搭著肩，唱給我聽。那天的special
guest是阿妹妹，唱到牽手時，我跟朋友隨著節奏靦腆的拍著手，相視一笑，
我滿心地都是感謝，想著，第一次看演唱會，就是阿妹，這真得是太好了，
太好了。

　2001年，有個朋友把guns n roses、Coldplay帶進我的生命裡，漸漸地，我
開始著迷於國外樂團的慵懶、憤怒，青澀又故作姿態的16歲，得到特立獨行
的標誌是一種記號，彷彿被肯定「妳真是個大人」似的稱讚，總會讓人嘴角
帶笑。

　但那年的音樂課，音樂老師說我們期末得上台唱首指定歌，那首歌叫記得。

　我撇著嘴，國語歌啊。

　站在台前張著乾啞的喉嚨，更是最讓人羞赧的事。高二的春天正逢花開，教
室樓前的大樹枝頭發著翠綠，我趁著音樂課前的空檔抄著歌詞，把coldplay
先從桌墊底下撤走，換上妳的。

　尷尬的年紀啊，當時有誰會理解詞裡說的以後、永遠，但寫來卻意外讓人
感傷，還正如青春一般萌芽的愛情，那時的應許、曖昧或是在一起，因為純
粹跟天真，好容易就能相互允諾，但也毫無意外的被預中了結尾，愛的本質
是簡單。

　2003年，妳說，那是妳最不勇敢的時候。

　但那聲線一如以往的溫柔而堅毅，讓誰也聽不出來。妳撫慰著這城市裡看著
煙火、在寂靜中空著手的我們，讓我們從流洩出來的音樂聲中，得到用手背抹
去眼淚的力量。而妳呢？誰來讓你感到心安和平靜？

　我好喜歡猜測眾人真正的個性；那人看來淡定，但指緣總有傷口，約莫是無
意識時，撕下指甲排解焦慮的痕跡；他習慣咬著下唇忍耐、她喜歡瞅著遠方逃
避眼下。

　而妳，總喜歡笑著，觀察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然後不動聲響，走到落單的
那人身旁，輕拍她的肩，叫聲親愛的。唱到最後一場也不哭，妳總忍著，然後
扯著笑著說：唉呦，你們太誇張了啦。

　妳說，妳從沒坐過捷運、沒有一個人走在街上過、也好想吃吃夜市的小吃。

　去啊，怎麼不去？有人問。

　不要啦，我怕給別人添麻煩。妳這樣回答的時候輕蹙著眉。

　很多人說，輝煌的成就勢必得付出雙倍、甚至是無可估計的代價，我想妳是
知道，也曾經預料過的。

　但這不是妳真正在乎的，因為妳總在乎別人，比自己更多。

　所以別給別人添麻煩了、別讓他們為我擔心了、還有更多人需要我來照顧
啊。妳總是這麼說著。

　妳寬大而又善良的心，竟為妳帶來巨大無比的寂寞、不自由，最終致使妳崩
潰，那個山林裡瘦小的女孩，竟被自己的歌聲囚擄，成了燈下的人質。妳開始
問自己也許明天，妳就會找回那從未染塵的笑容。妳開始質疑自己，為什麼我
做著最愛的事，卻連自己能不能得到快樂，都不知道，愛的本質是束縛。

　2007年，我提著一手行李，自己一個人迎接新城市、新房間、新朋友。夜半
的時候，習慣騎著車，耳朵塞著耳機，巡邏這個喧囂又淒涼的城市。

　如果你也聽說，就是我心頭的一根刺。

　還不想回家的我，其實很想回家，但我不知道家在哪裡。我痛恨流言，也愛
那些揣測、討論跟竊竊私語，那些話糾結在一起，憑空生成了另一個人，黏上
我的臉、我的傲慢我的邪惡城府跟不誠實，而真正的我，就成了紙紮的假人，
反正沒人在乎，火燒了就灰飛煙滅，看來都是那麼輕鬆自在。

　我想著，如果他聽見了，大概會幫著我辯駁幾句吧，用那拙劣的口才。我想
著他，如果他知道了，說不準的是會在心底勾起某些細線，纏繞著。我想著他
，杜撰了美好劇情，愛的本質是幻想。

　2012.04.08，這天我坐在台下，滿眼都是愛著你的人，妳知道嗎？我們都哭
了，在一開始、那流轉纏綿的40分鐘、到最後燈全亮的時候，在任何妳陪著我
們的夜半。


　這15年，我還記得某些轉瞬即過的美景，雨總浸濕了我的雙腳，但陽光也會
曬紅我的肩膀，每刻的累積在這時匯聚成流，風來則風，雨來則雨，我終是會
明白的，愛的本質是自由。

　這來得一點也不遲，妳是我們最親愛的、是一把紅火也是一掬清水，就在這
個時候。妳說歌唱是妳的血脈、妳的皮膚，而我說那是破地而起、連盛開玫瑰
也不足以形容的，一如彩虹斑斕炫目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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