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世芳訪問過後的後記心得 - 張惠妹 A-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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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五月金曲獎頒獎禮，張惠妹唱了十分鐘的張雨生組曲向恩師致意，唱到最後的「我期
待」，她已經止不住地哽咽，幾乎唱不下去了。

我在錄音室播著那段實況，關著麥克風，阿妹一面聽一面說：那天她支氣管炎大發作，已
經在醫院打了三天點滴，醫生勸她別唱，不能唱，她卻說這場演出太重要，非唱不可，無
論如何要想辦法讓她上台。在後台等著的時候，她聽到了張雨生的遺音，當場眼淚就幾乎
忍不住了，卻還是挺著挺著，直到最後的最後，才終於崩潰。

那天我在底下觀眾席，一面拭淚一面左右張望，發現整個小巨蛋都在哭。阿妹的這次演唱
或許不是最專業的，卻是她畢生最動人的演出之一。

我問她：張雨生教給她最重要的事是什麼？阿妹尋思片刻，說她印象最深的畫面就是寶哥
在錄音室裡鼓勵她放開來唱，她那時候還覺得很害羞很不好意思，寶哥隔著玻璃，站在音
控台前，手舞足蹈地鼓勵她再放開一點、再熱情一點......，是張雨生讓她發現「當歌星
」未必是那麼可怕的事。你看娛樂圈那些事情他都經歷過，卻還是可以在錄音室裡、在音
樂的世界做自己。看著張雨生在錄音室那樣自在地彈琴、唱歌，她知道：只要內心篤定，
這條路就可以長長久久走下去。

我想後來這二十多年，阿妹歷經幾番起伏，仍然有我行我素的氣場、有化身「阿密特」另
闢新局的膽識，多少也和張雨生當年的啟發有關吧。

當年那個初次被張雨生帶進錄音室，憋著氣連呼吸都不敢出的青澀女孩，如今早已走到了
恩師無法想像的地方。過去兩年，她在忙碌的巡演空檔斷斷續續錄製這張《偷故事的人》
，進度一再遞延，只因為她一定要找到每首歌最完美的詮釋方式，從詞曲到編曲到她自己
的演唱，哪怕母帶都完成了，她還會拜託製作人小安讓她再唱一次，只因為想到之前沒試
過的唱法。這十首歌，每一首都歷經許多種編曲版本，許多都曾發給好幾位高手試填歌詞
。

這是一張非常難做的專輯，製作人小安（陳信安）竟也舉重若輕地完成了特技表演一般的
使命，並沒有把音樂弄得花裡胡哨，正好相反，好幾首歌的配器極之簡約，襯著主唱的樂
器不過一兩樣，像「偷故事的人」只有鋼琴，「壞的好人」只有木吉他和一點弦樂，「戒
斷」則幾乎全靠電子節奏帶著旋律走，再加一點弦樂。「光」也只有鋼琴，卻襯了細碎的
電子節拍，這些都是高招。另一方面，像「裝醉」的草根搖滾、「到底」的EDM，編曲處
理也都非常到位，行雲流水，值得在全世界的同行面前抬頭挺胸。

拿過三座葛萊美獎、經手兩億張專輯銷售量的混音師Phil Tan在這張專輯把阿妹的人聲推
到前面，樂器的處理卻也細膩生動，音場貼近而鮮活，厲害極了。

題材觸及人生至痛的「身後」，就是阿妹在完成母帶之後，又回頭重新錄唱了一遍的歌，
儘管經紀人和製作人都快崩潰，聽完她的重新演唱也都不能不服氣，這首歌確實不一樣了
。在咬字換氣真假音轉換這些細節磨得都不是問題之後，剩下的就是情感了。作為張惠妹
，她的挑戰並不是怎樣唱好，而是在十幾種都唱得完美的版本裡，挑一個最能說服自己的
版本。

你聽她唱「偷故事的人」、「連名帶姓」、「光」，都是鬆鬆地不見絲毫蠻勁，然而極具
穿透力。唱起「你說了算」那樣刁鑽、「傲嬌」那樣霸氣的歌，她依然可以所向披靡。我
想，現在的阿妹，或許是她一生之中歌唱狀態最好、最成熟的時刻。

《偷故事的人》是一張值得我們驕傲的專輯。這是一位 major artist 份量十足的 major
work，並且，在這個不景氣的時代，它讓我們看到台灣音樂工業淬煉的這群工作者的才
華和實力，依然熠熠生光，令人讚嘆。

最後，謝謝阿妹百忙之中把唯一的廣播通告留給了「耳朵借我」，我想這是值得的。

播出曲目：

裝醉
偷故事的人
戒斷
你說了算
不顧一切 / 我期待（2017金曲獎頒獎典禮實況）
最愛的人傷我最深（張雨生、張惠妹，1996）
身後
壞的好人
連名帶姓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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