膚色的時光 - 黃建為 Europa

膚色，是嫉妒的顏色，是我對你所有回憶的底色。



我玩味著這句話。

昨天和認識17年的小學同學一起去看了膚色的時光；
三月中時曾經一個人跑去了信義誠品聽陳建騏談劇場音樂；
而對於莎妹劇團的印象始存於去年的徐堰鈴 獨角戲《給普拉斯》，
一部我默默抗拒著進去觀賞的舞台劇。

因為英語系的出身，Sylvia Plath的生平、作品，
以及敘述著她的生平故事的電影The Bell Jar（瓶中美人），
都在大二那年進入我的記憶，生命中最為鬱悶潮濕的一年。
我到至今仍是無法忘記，電影中Plath沮喪無助的做囚籠之困獸，
憂鬱，是如海水，緩慢卻又堅持的，襲來。

因為自己是慣於將全身心的投入領會任何事情，
所以，害怕著坐在底下的我，會抗拒著試圖脫離舞台上的表演。
最終，還是沒能進去觀賞。
這理由說來太愚蠢，但如果無法說服自己全心全意的去體會，我選擇等待。

去年的此時，我寫下：
"我羨慕，那些能在觀賞《給普拉斯》，激動流淚的人，
因為他們宣洩他們的感動和悲傷，因為他們不一定了解Sylvia Plath的一生，
卻能透過徐堰鈴的獨角戲，去感受她和她的生命。

我羨慕，因為我想太多，卻還不夠勇敢。"



而膚色的時光，最開始引起我的注意，或許是因為傳單上出現陳綺貞和陳建騏的名字，
或許，是傳單上那一張張的臉孔，相似卻又不同的表情。

最終是因為朋友的邀請，所以決定讓自己去體驗融入一場戲劇。
我沒看過王嘉明導演的作品，不清楚台上演員的出身，
而儘管當過英劇演員、當過藝術總召、儘管修過表演藝術的課程，
舞台劇對於我來說，仍是一個新鮮不熟悉的朦朧發光體。

但離開信義誠品時，我很開心終究去看了這齣戲。

我沒做什麼功課，沒有先讓自己預先知道些什麼，
就打定全心全意的去感受，去隨著導演、演員的領導，進入情節的鋪展。
一開始進場時，A B區的觀眾坐席即引起了我的興趣，
開場前，我看著舞臺中那一堵騰空的牆，中間那一扇門，
好奇著待會演員要如何呈現這一齣所謂的懸疑推理劇。

一開場的Eyes走上舞台大喊「我被謀殺了！」
那嘶吼聲即讓我整個受到驚嚇（冏）。然後就這樣，這齣戲，開始了。
故事的倒述手法，鋪展著12個演員彼此複雜的情感關係，
坐在B區的我，
有時候只能透過牆下的縫及影像Live投影畫面去猜想著另一邊演員的表情，
去組織著劇情和人物關係。

無法全然觀看，顛覆了以往觀賞戲劇的習慣，
像是窺看，即便因為角度緣故，無法觀看到也似乎無礙，
因為，思緒和精神，已緊緊跟著演員聲音變化而起伏不安。


朋友說她有三次笑到快哭，是阿，這齣戲真的充滿許多巧思和有趣的安排，
讓許多看似沈重的情緒蔓延，因為一句話、因為甘草人物的逗趣表現，
即可以扭轉當下的氛圍，讓台下的觀眾大笑不斷。

但，更重要的是，或許是朋友接著說了：這是一部沈重的戲劇。

不可否認。

12個人之間的複雜關係像是miniature，像是濃縮後微型的人生、人際關係。
我不是一個影評家，連好好抒發心得都會顯得混亂，
所以關於燈光音效、關於舞台佈置、關於所有跟專業學門扯的上關係的分析，
都讓我忽略吧。
我只想，也只能，認真、好好地去寫下心中顫動的想法。


沈重，是因為它是如此真實呈現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管是朋友、情人、或是夫妻之間）
是如此地戲劇誇張化，
卻又真實地呈現著人與人之間可能會有的信任、猜疑、妒忌和背叛。

信任，難以建立和需要用心呵護維持，
卻如此反諷地，如此輕易地被摧毀、被試驗，
一旦傷了信任，一切似乎也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對室友說：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竟有著那麼多被測試的可能。

感到沈重，是因為我信仰著信任，不管是朋友，或是愛情裡的。
對於我來說，信任是最任何情感的根基，是需要細心呵護、而不是百般測試，
室友納悶著問說，我怎麼會相信人際之間信任的存在，
而我則是納悶著他的疑問。
或許，這就是她總是開玩笑的說我soulful的原因吧

我相信，不需要任何可供證明的數據，
只是因為我選擇相信。


儘管這齣舞台劇很多時候讓我笑得很開心，也讓我揪緊胸口的緊張，
但我仍感動或是哀傷的哭了。
當劇中Jenny獨自哭唱著"小塵埃"的時候，我感受到那一字一句的劇烈哀傷：

誰來擁抱我　保護我　傷害我　放棄我
擁抱我　保護我　帶著我逃到黑暗的盡頭
擁抱我　保護我　或是傷害我　放棄我
擁抱我　保護我　帶著我逃到黑暗的盡頭　等著他

當上下半場結束前，
12位演員和聲地合唱著 魚 和 躺在你的衣櫃 時，
尤其是終場結束前，儘管忍耐著，
眼淚，卻那麼確實的一滴滴倔強的滑落。
是感動，是無奈，是不可否認的哀傷。

我不聰明，也沒看推理小說的習慣（我的等級只能看柯南，金田一就可以把我嚇壞了），
一直到劇情最後，我才逐漸懂得整齣推理謀殺劇的真假虛偽。

最後，儘管詐領保險金的計畫成功了，
Jenny仍黯然的說出失手了，怡君仍是有些複雜的沉默。
或許，儘管計畫成功了，但每個人同時也都帶著某些秘密，
那些過去，像朋友曾說得："過去不是利樂包。無法密封，無法丟棄。"
每個人，都帶著些無法說出口的過去，繼續生活。


生命。或許，透過這樣戲劇的方式，
可以以一種微妙的距離，幫助我們更接近生命的真實。






導演王嘉明：
「現代人輕蔑看待膚淺這件事，其實是害怕面對生命的真實。
大家太害怕自己是膚淺的，而沒有勇氣面對慾望和愛情的本身。
我們太快去扮演成熟，因為總有一堆道理，去講述成熟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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